《张无颇》是裴鉶《传奇》中的一篇讲述人神相恋终成眷属的小说，故事主要讲述唐朝长庆年间，进士张无颇遇难，于是赶考前在番禺县行乞，遇到袁大娘帮助，得到用暖金盒装的玉龙膏一盒。在大娘的提示下，张无颇为广利王的女儿治病并且娶得美人归。故事乍一看，似讲述了人神相恋、名利双收的故事，让人遐想翩翩。然而，仔细阅读文中的细节，不难发现，文章处处都显现着中原统治权威以及岭南臣属的地位。

首先，文中主要出现了张无颇、广利王、袁大娘以及公主。张无颇是进士，家住南康，恰逢无处投靠且仆人奔逃，因此张无颇是无处求助，才选择在番禺行乞。为了得到金钱与寿命，张无颇听信袁大娘的话，假装大夫骗得广利王的信任。在与广利王的谈话中，有几处显现出张无颇的随意。张无颇对广利王似乎并无敬畏之心，这里可以看出，广利王无法得到其认可，不是权威。

广利王祝融，是神话中四海龙王之一，居住在南海，地位仅次于东海龙王。在故事中，广利王虽然穿着皇帝服装，但他面对张无颇时却显得有些低声下气。张无颇想要跪拜，广利王则认为张无颇不是他统辖内的人，是远方来的贤德之人，谦恭地道歉。此外，得知公主对张无颇有情意，广利王竟然说他仰慕张无颇，要将女儿嫁给他。公主身价贵重，广利王作为神明又是一方统治者，面对张无颇一个小小的进士却不敢冒犯，甚至将女儿下嫁并许以珠宝钱财，可以看出在唐朝大一统的环境下，岭南地区的人和神都颇有臣属之感。

而袁大娘以及公主，出现的较少，却又凸显了本文的主题。第一次提及，对袁大娘的描述是“善易者”，即善于占卜算命的人，她忽然出现引导张无颇，后又突然出现恭贺张无颇与公主婚姻，身份更是公主揭晓的“袁天纲女”。袁天纲，唐代最著名的相师，与唐朝廷密切相关，袁天纲的女儿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岭南？所以袁大娘的出现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另外，故事中的公主轻易就向张无颇表达了爱意，但回想一下，张无颇既然落难，一身行头以及装扮必定不会出众甚至会有些潦倒，公主为何会忽然间就爱上张无颇并赠予他翠玉双鸾篦？下嫁后，公主得知暖金盒的来历以及整个事件的经过，为什么没有任何疑问仍与张无颇恩爱白头呢？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可以假定袁大娘和张无颇是代表中原统治势力，公主代表岭南统辖，在权威袁大娘的安排下，一切都按照中原统治者的设定发生，公主没有发声的权利，臣服于夫权。

刚才提到的暖金盒曾多次出现在文章中，袁大娘赠予“玉龙膏以暖金合乘之”、王后询问“何以宫中暖金合，得在斯人处耶？”、公主解丈夫之疑“暖金合即某宫中宝也。”从上文可以看出，暖金盒为广利王宫中宝物，却无缘无故出现在袁大娘手中，袁大娘从何而得？警卫森严的宫中来的。为何如此易得？广利王王宫对袁大娘形同虚设。而王后与公主皆知暖金盒为宫中宝物，为何不立即询问张无颇？内宫失窃之罪为何一抹而过？这两个问题可以看出岭南统治的疏漏以及对中原权威的臣服。

一方面，本文出于裴鉶之手，而裴鉶又是唐朝官吏，因此不免带有一些身为中原学者的自傲以及对边远岭南地区的一种不自觉的轻视；另一方面，本文从侧面显示出中原人的风尚以及统治阶级对岭南地区的控制需求。因此，在欣赏人神相恋的美丽故事本义的同时，我们可以从另一角度来细细分析、品味故事的意义。

（江焯珩 广州大学人文学院12中文四班）